“您这么聪明，这么博学，怎么这么穷？”
发布日期：2024-06-14 21:38 点击次数：124
《波西米亚生活》剧照
文艺复兴时期见证了一种对形形色色的趣闻轶事、名言警句、格言成语、俗文谚语的超乎寻常的兴趣。妙语涉及宗教仪式、节日、婚姻、誓言、咒语、传统以及历史事件，从中亦可看到其时各色人等的诙谐轶事与人间喜剧。当时的 人文主义者们对民间日常生活充满了兴趣，他们记录了这些精彩的妙语、俏皮话和笑话。《 诙谐的断代史》就是一部记录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妙语、俏皮话和笑话的专著。今天的书摘来自这本书。
警句格言往往是一个单独的思想，但也有的是机警的回答、敏捷的回击，或者是急智的回应。警句格言的思想价值在于，它反对那些所谓的主流观点和看似深刻其实浅陋的观念说教。观念说教培养了人数众多的思想懒汉，警句格言是观念说教的天敌，它挑战成见，嘲笑流俗，告诫人们不要把恶习当成美德，不要回避人性中的阴暗面，也不要无视人与生俱来的暧昧、矛盾和荒谬。它经常会带有怀疑和嘲讽，如英国作家罗庚·史密斯（Logan Pearsall Smith）所说，“把我们性格中的丑陋钉在精炼短语铸成的钉子上”。罗庚·史密斯不但擅长于思想小品，而且对警句格言很有研究，他在自己编的《英国警句精选》（A Treasury of English Aphorisms， 1928）的序言中指出，有的时候，警句格言表达失望和悲观会过犹不及，变得过于阴郁、愤懑、郁结，甚至尖酸刻薄。他说，警句格言会有“意大利人所说的那种‘歹念’（cattivo pensiera），我们发现这样的歹念比善念更令人感兴趣，我们堕落的天性便是如此”。然而，如果警句格言尖酸刻薄到如此程度，它又会变成很乏味的犬儒言论。警句格言是一种易于流变的话语，一个简单明了的道理，细看就会显得不简单，但要是过分细看，则又会让它变得过于深沉，以致难以捉摸。
警句本来是片断而零碎的思想，编辑成书只是为了方便阅读，对如何阅读警句集，比利时的查理·约瑟夫·德·利涅亲王（Prince CharlesJoseph de Ligne，1735—1814）有一个警句，“读一本警句集而又不心生厌烦的唯一办法是随便打开一页，读到什么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就立刻合上书本”。接二连三地阅读警句会令人厌烦，接二连三地阅读“妙语”也是一样。德国音乐家瓦格纳（Wilhelm Richard Wagner，1813—1883，他不喜欢尼采，也不喜欢尼采的警句）挖苦警句格言集说，读里面的警句就像看跳蚤跳舞一样，话虽有些刻薄（因此也可以成为警句），但并非全无道理。
——导读“诙谐与智慧”，徐贲
《布莱克书店》剧照
为什么晚起
博纳乔·德·瓜西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年轻人，我们在康士坦斯时他常常晚起；而当他的朋友们嘲笑他的懒惰，问他到底在床上捣鼓些什么时，他笑着回答道：“我在听两个争辩者的争论。当我早上醒来时，有两位女士站在我的床边，一位是烦恼，另一位是懒惰。前者要我起床活动活动，不要整天呆在床上；而后者则强烈地怂恿我继续赖床，因为外面又冷又冻，而被窝里又温又暖；她告诉我说身体需要休息，没人能一直从早干到晚。然后烦扰又回敬以新的理由。她们这样辩啊辩啊辩个不停，而我作为一位不偏不倚的法官，并不支持偏袒任何一方。我倾听着她们的争辩，等待她们达成协议。因为等待争论得到解决的缘故，我晚起了。”
《0.5的男人》剧照
“我还不饿。”
在西班牙的红衣主教与教皇的敌人作战期间，当两军在皮切诺平原上对垒，战斗即将开始时，红衣主教鼓励他的士兵们去战斗。他保证每位战死者都能与上帝和天使在一起进餐，而且，为了让他们更快乐地战死，他还许诺赦免他们的罪行。激励完士兵后，这位红衣主教立即远离了战场。
一位士兵问他：“为什么你不跟我们一起去进餐呢？”
他回答道：“我不习惯在这时候进餐，我还不饿。”
“您这么聪明，这么博学，怎么这么穷？”
我们佛罗伦萨的诗人但丁·阿利盖利，有段时期是维罗纳的康·德拉·斯卡拉，一位十分慷慨的邦主的座上宾。这位邦主还蓄养着一个也叫康的粗俗的佛罗伦萨人。此人粗鄙无知，除了说些愚蠢透顶的笑话外一无所长。康·德拉·斯卡拉却很欣赏这一套，还对他大加赏赐。但丁是一位最博学的人，既聪明又谦虚，所以自然把这个弄臣嘲讽为一个傻瓜。
某一天这个佛罗伦萨人提出这样一个问题：“您这么聪明，这么博学，怎么这么穷，跟个乞丐似的？而我，既愚蠢又无知，却这么富有？”
但丁回答他说：“如果我能找到一位跟我相似，又跟我有一样爱好的主人，就跟你找到了跟你同类的主人一样，他也会让我富有起来的。”
女人的固执
有一天，我们谈到了女人的固执。
我们中的某人说道：“有个从我们那里来的女人，总是误解她的丈夫；无论他说什么，她都能弄反，还责骂丈夫，固执地坚持所说过的话以强辩到底。某一天她跟丈夫又吵得不可开交，骂他没出息。丈夫为了让她收回那句话，开始踢她、揍她，用藤条打她。他打得越厉害，她越是坚持说他没出息。最后，丈夫打累了，就把她捆在绳子上沉到井里，威胁说如果再不住口就淹死她。可是，即使水淹到了喉咙，这女人也不改口。丈夫为了让她住嘴，把她整个浸入了水中，希望对死亡的恐惧能够治好她的固执。但是这个女人，尽管再也说不出话，快要被淹死了，发现自己出不了声，就用手指来说话。她把手伸出水面，把拇指指甲并拢，尽可能长地做出压死跳蚤的动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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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被投入监狱的赌徒
在特拉诺瓦，有很多种惩罚赌徒的方式。一个我认识的人因为赌博被当场逮到而被判入狱。当有人问他为什么被锁进监狱时，他答道：“因为我用自己的钱赌博，所以我们的市长就把我送进了监狱；可是如果我用他的钱赌博，他究竟会怎么做呢？”
对一个担心其债务的人的忠告
有个人在佩鲁贾的大街上走着，面色悲伤而忧郁。碰见他的人就问怎么回事。那人就说他欠了一屁股债，很可能还不起。问他的人就说了：“你真是个榆木脑袋。还是烦烦你自己的事，至于你的债，让你的债主们去烦吧！”
《茶馆》剧照
一位被自己的王子父亲下令闭嘴的儿子
从前，一位西班牙王子生了一个颇好讥讪的儿子，惹得人人生厌，因此他的父亲就命令他以后不得再说话，他服从了。有一天，两人恰好同赴国王举办的盛宴。王后也在场，她注意到这个年轻人对父亲百依百顺，好像又聋又哑。王后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，认为他真的又聋又哑，相信他能够为其所用，就要求他侍奉自己。这样，这个年轻人就成了王后的，亲眼目睹了王后的放浪淫荡。
两年后，国王又举办了一场盛宴。在此期间，国王常常碰见这个被别人当成哑巴的年轻人。当他侍候王后时，国王就问他的父亲，他的儿子是有什么变故才变成哑巴还是天生如此。父亲回答说他根本不是哑巴，因为太好讥讪，他才命令他闭嘴。国王怂恿他让儿子开口。父亲迟疑了很长时间，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，但最后还是在国王的要求下让儿子开口说话。儿子立刻说道：“没有一个婊子能在放荡无耻上赛过你老婆。”国王吓坏了，赶紧叫他闭嘴。
作者 查尔斯·斯佩罗尼（Charles Speroni，1911—1984），1911年出生于意大利托斯卡纳，1929年进入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学习，1938年获罗曼语博士学位，后任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艺术学院院长一职。所编纂的《诙谐断代史：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妙语录》与《基础意大利语》使他声名鹊起，此外还编有多部意大利文学专著。